【维勇】迷途者(上)
※两个互相寻找着对方的迷途者的故事
※旅行者维×留学生(?)勇
※已完结,分两篇发
——如果不去遍历世界,我们就不知道什么是我们精神和情感的寄托,但我们一旦遍历了世界,却发现我们再也无法回到那美好的地方去了。当我们开始寻求,我们就已经失去,而我们不开始寻求,我们根本无法知道自己身边的一切是如此可贵。——安东尼·德·圣埃克苏佩里《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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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荷兰。
23岁的胜生勇利在阿姆斯特丹坐上了通往哈伦的列车。
他的目的地是位于利瑟的库肯霍夫公园。
勇利穿过一节节车厢,途中还被在打闹的小孩子狠狠地撞到,蹲下来匆匆安慰被反作用力跌倒在地而哭泣的孩子,最后待他的母亲一边道歉一边带走后,勇利才成功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勇利发现自己座位对面已经早早地坐着一名乘客,正带着墨镜坐在座位上捣弄着他的单反相机。看到勇利走过来后象征性地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勇利也回以一个礼貌的笑容。他把身上背着的双肩包脱下,坐下后放在膝盖上。
“旅行者吗?”坐在勇利对面的银发青年用英语问了一句。
勇利抬起头,对方正微笑着看着他。青年的银发在阳光下闪着光芒。
见勇利不回答,他困窘地抬起手摸了摸后颈:“抱歉,你似乎不是很懂英语是吗?我以为……”
“不,我听得懂的。”勇利连忙说到,“我是留学生。”
对方愣了一下:“哇哦,是吗。”
勇利害羞地点了一下头,对话到此结束。
列车发动起来,窗外的景色开始往后退去。勇利注意到月台上有人朝着这辆列车挥手,是个年轻的女孩。勇利回头朝女孩挥手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一对在座位上同样在挥手的中年夫妇。
……是父母吗?
勇利也曾经历过这种场景,不过只是角色的位置有所对调罢了。
他眼里闪过一瞬间的失落,但是很快又把它藏到他的棕色眼睛底下。
出国的理由勇利比谁都要清楚——他在逃避。逃避眼下过于安逸,又毫无前进的生活。即使父母和姐姐说过,如果不行的话可以回家里帮忙温泉旅馆的工作,但是勇利自己心里还是有点过不去。在考上大学后不久便争取到了留学的资格,并且毫不犹豫地收拾行李到达了这个和日本隔了半个地球的国家。
他感觉自己在寻找一些东西——即使他不知道是什么,但那是他呆在家乡,甚至呆在日本都不可能找到的东西,所以他才离开得那么义无反顾。
算一下这也是勇利来到荷兰的第四年了,他还是什么都没有抓到。临近毕业,未来的道路要怎么走,他还是一头雾水。
眼前掠过的古老宁静的街道,古朴的建筑,花花绿绿的有轨电车,一座座造型各异的桥梁,碧绿的海水,漂亮的船屋,诱人的水上餐厅、水上酒吧、水上咖啡屋,列车缓缓地驶离这座浪漫的水城。
这座美丽的城市拥有能让勇利暂时抛下烦恼奇妙魔力。
“中国人?”
勇利知道是对面的乘客的声音,把目光从窗外转回里面,“不是的,是日本人。”
“咔嚓”一声,从青年举在他面前相机中传出。
“噢天………先生!你这样太不礼貌了……!”意识到自己被拍下来后,生来就腼腆的勇利被这种行为吓到,慌慌张张又生气般涨红了脸,皱起眉瞪着眼前的青年。
青年放下相机,笑得一副人畜无害:“噢真是抱歉,我只是一时冲动!”
“你为什么要拍我……?”
青年的嘴角勾出一个弧度:“因为我觉得你很好看。”
……噢老天这人在说些什么?
勇利的脸更红了,他压制住内心想要离开座位的冲动,抱紧了背包扭过头去看向窗外,决定在列车到站前不再搭理这个不礼貌的陌生人。
“我道歉,真心的。”青年再次开口。
勇利并没有回应他。
“……我来自俄罗斯,”没有得到回答的青年自说自话起来,“是个自由摄影师,喜欢边旅行边拍下美丽的照片。”
“我喜欢一切美的东西,把它们拍下来成为了我的职业习惯,甚至本能。”
“所以我真的很抱歉,对你造成困扰……但我想让你知道我没有恶意……!”
勇利听着他说话,总感觉有种是自己做错了的感觉。于是他心软地缓缓转过头,“好吧,先生,我想我能理解……”
勇利发现青年把墨镜摘下来了,他有一对动人的冰蓝色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沉睡了一个湖泊,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浅浅的绿光。
“噢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我很高兴!”青年笑了起来。
勇利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他长得真好看。
青年按动着手上的相机,最后定格在一张照片上,把它递给勇利看:“看,这是刚刚的照片。”
勇利托了一下蓝框眼镜,凑近相机。
照片中抓拍的是刚从窗户的方向转过头来的勇利,眼睛正好看向镜头,眼神中流露出只有勇利知道的一点点失落,他棕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明亮透彻,乖顺的黑发刘海遮住额头,阴影和光亮的协调营造出一种哀而不伤的气氛,构出一副牵人心弦的图画。
勇利没想过自己出现在照片中会和镜子中的那么不同。
“你拍得真不错,先生。”勇利发自内心地感慨。
“你喜欢就好,我多担心你叫我把它删掉……我可以留着它吗?”
“是的……请随意。”
“或许我可以发给你?邮箱?或者SNS?”
“不用了,谢谢你。”勇利说,“我想我并没有太多用到它的机会。”
“噢好吧。”
青年开始翻找他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了一本被压得皱巴巴的像是旅游指南之类的书。他翻了两页,然后兴冲冲地展示给勇利看:“你要去这里吗?库肯霍夫公园!”
“……是的。你也要去那里吗?”
“说实话我不是那种喜欢去旅游景点拍照的人,虽然那儿的确很美丽。”
“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我都是凭着感觉走的——没有目的地。只要在天黑的时候可以找到旅店就可以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勇利心想。
“或许你会觉得我很奇怪,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青年笑了笑,“我在找某些东西——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为此走过了很多地方,瑞士,列支敦士登,奥地利,匈牙利……西欧大多国家我都已经走过,还有北美的国家,但是我还是没找到……噢抱歉,你不喜欢听的话我会立马闭嘴的。”
“不,你可以继续……”勇利摇摇头,他一点都不反感这像是在炫耀般的描述,只是因为他刚刚的话让勇利对眼前的人产生共鸣——他在寻找些什么,但是他却又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自己和他一样。
“在世界各地寻寻觅觅的我给自己取了个称呼——迷途者。”
勇利笑了笑,“真适合你。迷途者在寻找自己的归宿,那或许是个地方,也或许是样物品,或者是一个人。”
虽然我觉得迷途者那风尘仆仆的模样并不适合长相精致华丽的你,勇利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没错。”银发的青年打了个响指。他把旅游指南书放在一旁,又开始拨弄他的相机,“愿意听听我拍下的照片的故事来消磨这四十多分钟的时间吗?希望你会喜欢?”
“噢,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好的听众。”勇利说道。
“你会的,我相信。”
列车驶过铁轨碰撞发出声音,过道上偶尔会有服务员或乘客走过,两个青年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个在兴奋又夸张地描述着他的旅游经历,另一个在认真聆听,偶尔说一两句见解。陌生人与陌生人身份之间的相处让他们对对方少一份猜忌,很快,列车即将驶进哈伦的车站。
列车里的播报打断了两人的交流,勇利看了一下手表又看了一下窗外,对对面的青年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我想我该下车了。”
银发的青年露出失落的神情,“好吧,祝你旅途愉快。这几十分钟我很开心,谢谢你能听我讲这些不怎么有趣的事情。”
“噢不这很有趣,真的,也祝你尽早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勇利和青年握了握手,列车停稳后,勇利站了起来,在车门处突然站住,对目送他的青年挥了挥手。
青年也笑着挥了挥手。
他看着那个背着双肩包的亚洲人的身影随着列车的发动消失在窗口后,他才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哦呀,忘记留下联系方式了。
青年在过去的旅途中遇到过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大多都和他在一次见面后便不再相遇,所以对于这些偶然踏进自己故事里的人他没有太过在意,只当他们是一个愉快或者不愉快的小插曲,夹进自己的记忆相册里。
但是他却对忘记和这个亚洲人交换电子邮箱耿耿于怀。最后他甩甩头,想着算了,反正也不会再遇到了。他很快就会离开荷兰,因为这里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青年看着窗外的风车和花田,陷入了沉睡。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人的一生会和两千九百多万人相遇,这就意味着你最终能找到那个人的概率为两千九百多万分之一。
这是个极小的概率,有多少人花费一辈子都找不到心里的那个人。
勇利后来才觉得自己是多么地幸运。
夏季,日本。
九州的樱花渐渐凋谢,取而代之的是闹人的蝉鸣和酷热的天气。
勇利拖着行李箱回到家乡,长谷津的亲人们对阔别四年回乡的他格外地热情。
是的,热情。
“听说勇利长胖了是真的吗!”
“真的吗!”
“没办法啊勇利一直都是易胖体质嘛。”
“听说还没有女朋友?”
“毕业了之后有什么打算?”
“继续呆在国外还是回来?”
一连串的炮击让勇利简简单单地问候过后匆匆躲回自己的房间里,毕竟换作是谁都没有勇气向对自己抱着期望的亲友们说出自己没有打算这种话,直到晚饭时间勇利才悄悄地走到客厅去。
宽子妈妈给勇利端来了一份自家温泉旅店的名产——炸猪排盖饭,看着自己儿子突然放光的眼睛,她缓缓开口说道:“勇利,在国外过得还好吗?”
“诶……嗯,还不错。”
“那个啊,妈妈和爸爸还有真利都觉得,勇利之后去做什么都没有关系的,也不用一定要回来家里帮忙。花多少时间都没有关系,去找自己喜欢去做的事情就好了哦。”宽子对勇利笑着说。
勇利鼻子一酸,探过身给了她一个拥抱:“……谢谢你,妈妈。”
上一次这样拥抱母亲是什么时候呢,勇利已经想不起来了。
泡过温泉后的勇利背着背包,对着前台的真利说了声“我出去走走”便拉开拉门走出了大门。
“路上小心哦。”真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夏季的夜晚稍比早上的时候要凉快,小镇到处都张贴着即将举办的夏日祭的宣传海报,橘黄色的路灯照亮着无人的石板路。作为海滨城市的长谷津,到达桥的地方便可以眺望被形状各异的礁石围着的浅海,黑尾鸥的叫声响彻整个海湾。
勇利站在桥上,双手交叠放上围栏,风夹杂着海的盐味飘来,擦过迷茫的人乌黑的发梢。
太阳在海岸线下沉睡,连波浪的声音都显得寂静。
勇利发现海滩边上有个人正在拿着相机拍照。
在海风把摄影师戴在头上的黑色兜帽吹掉的时候,勇利看到了随风飘逸着的银发。突然,他迈开脚步,往海滩上跑去。
银发的青年正专注于自己面前那充满灵性的海面,透过相机的视角试图捕抓最美的画面,突然身旁的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注意力。
“你好?”一声稍带着疑问语气的英文问候。
青年咂咂嘴,想着当地人连拍个海面都要禁止,抬起头,却在看清来者的面容后愣在原地。
“哇哦……”站在青年眼前的是在几个月前在荷兰的列车上遇到的日本留学生。
海风吹乱了来者的黑发,蓝框眼镜后的棕色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透彻明亮。
——是那个美丽的亚洲人。
“我们在荷兰的列车上见过面是吗?想不到能在这里再见到你。”勇利害羞地挠了挠脸颊。
青年回过神来:“噢是的!天啊这太神奇了!”
“其实是先生你比较神奇吧,居然会到没有什么旅客光顾的长谷津……”
青年歪了歪头:“我应该跟你说过,我旅行都是凭感觉的。那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了?”
“这里是我的家乡。”
“哇哦!Amazing!”青年说道。
“那个……我好像妨碍到你了是吗……?”勇利指了指青年手上的相机。
“是的!我刚好定格了一个超棒的画面,还没按下快门就被你打断了呢~”青年笑了起来,嘴巴变成一个奇怪的心形。
“诶!?非常抱歉……!!”勇利慌张地道了歉。
“那请你要好好补偿我呢~”
“诶诶诶……那你需要点什么吗……?”
“天已经完全黑了呢,但是我还没有找到可以住的地方~”
勇利松了口气:“太好了……你不介意的话,我家里是开温泉旅馆的……”
“温泉!!有温泉馒头吗?”青年的表情像发现新大陆。
“有的!有的!还有好吃的炸猪排盖饭!”勇利把自己最喜欢的菜式告诉这个好奇的人。
“炸猪排盖饭,听起来是个不错的食物!那就拜托你了,嗯……”
“我叫胜生勇利。”
“维克托·尼基福罗夫。”青年伸出手,勇利会意地握了握。
“那么勇利……”维克托的嘴唇凑近了勇利的耳朵,“我还想你帮我一个忙……”
勇利因耳边的低语而脸红起来,又不敢随便推开面前的人,“……是什么?”
“我想拍一张照片,关于你的。”维克托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勇利想起他在荷兰列车上对自己说的话,脸又红了一个度。
“可以吗?”维克托看向勇利的眼睛。
噢老天他的眼睛里是藏着星星吗?
“可以是可以啦……”
“太棒了!那你站在这里……”维克托扶着勇利的肩膀带他走到海水边上,“把鞋子脱掉可以吗?”
“啊?嗯……”勇利利索地把运动鞋和袜子脱下,放到一边,脚轻轻地踩到松软的沙子上。
维克托在勇利身边蹲下,把勇利的裤脚卷了起来。勇利看着他藏在银发间的发旋,忍住想要戳的冲动。
维克托向后退了两步,看被波浪打过来的海水没过勇利的脚。
“放松点就好了哦,看这里。”维克托举起相机。
又一个浪花打到勇利的脚上,凉凉的感觉。勇利双手自然地下垂,看着维克托漆黑的摄像头腼腆地笑了笑。
“咔嚓”一声,维克托的相机里存入了勇利的第二张照片。
看不出实际年龄的青年站在海滩上,海水反着月光的光芒没过青年的脚踝,月光从侧面照过来,照亮了他稚气未脱的脸庞。
和上次在荷兰拍到的离乡的失落游子不一样,维克托在这张照片中发现了一个新的勇利。
第二天早上,当勇利准备去敲维克托的房门时,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
“啊你说那个长得很帅的外国人?他今天一早就走了,说要去赶飞机航班。”真利边对勇利说着,点燃了手上的香烟。
连道别都机会都不给我吗……维克托……
而此刻坐在飞机头等舱里的维克托对着向真利写给他的写着“胜生勇利”四个汉字的纸条默念了上百遍。
——日文的发音真有趣。
他们的第二次见面让他们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世界上最难的问题之一,那就是你该怎么寻找你需要去找到的那个人,接下来,又该有什么方法去印证他就是你要去找的那个人呢?
维克托会给你一个答案——凭感觉。
秋季,美国。
“勇利!快点!”来自泰国的黑小伙披集·朱拉暖向着身后的勇利喊道。
“好好来啦。”勇利拖着行李走出机场,加快脚步跟上前方热情的同伴。
披集是和勇利同校同专业的学生,比勇利低两级,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认识,而这次邀请勇利和披集来旅行的则是和披集同级的学生——美国的雷奥·德·拉·伊格莱西亚和他来自中国的伙伴季光虹。
“说到秋季的佛蒙特州,就是秋叶隧道了!”雷奥在车上对他们说。
“真期待啊对吧勇利!”忙着拍窗外景色的披集插了句话,下一秒就拉着季光虹自拍起来,一旁的勇利附和般地点点头。
在勇利回到他在荷兰的大学后,披集似乎发现了他的不顺心,于是行动力极高的他当晚便拿起电话打给了雷奥,几天后就拉着勇利踏上了去往美国的飞机。
勇利发自内心地感谢这几位朋友,在没有什么朋友的他找不到方向的时候给予他帮助。要去寻找的东西?噢,等这趟愉快的旅行结束后再说吧。
这个繁华的移民大国勇利是第一次来,其实勇利之前并没有机会涉足其他的国家,出国也只有在读大学所在的荷兰。看着行人道上来自世界各国的人,勇利想起了那个几个月前在长谷津不辞而别的俄罗斯人。
那位凭着感觉旅行的迷途者,今天又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是在威尼斯摇曳的小船上,还是在挪威寒冷的海港里?
他一度认为他不会来到这里——毕竟他曾说过人头涌涌的旅游景点并不适合他。
那现在在不远处踩着满地秋叶,身上挂着一部熟悉的摄像机边向他挥手边向他跑来的银发青年又是谁?
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勇利跟前的俄罗斯人把他抱了个满怀,同时勇利听到了来自身旁三个同伴的惊呼声。
“勇利~好久不见!”
或许是俄罗斯人出众的长相吸引了太多的游客,周围开始出现隐隐约约的议论声让愣住的勇利回过神来。他连忙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慌张又惊喜地说:“维克托!你怎么会在这里?”
“诶——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维克托的语气无辜极了。
“不,你不是说你对旅游景点不感兴趣吗……”
“呐呐勇利!你们认识吗?”披集的声音打断了勇利,勇利和维克托同时转过头去。
“嗯……算是认识的。”勇利点点头。
“你好~我是维克托·尼基福罗夫,是勇利的朋友。”维克托向披集打了个招呼。
“你好!我是披集·朱拉暖,也是勇利的朋友,这两位是我的朋友,雷奥和季光虹。”披集介绍道,然后转过头瞪着他闪着光的眼睛对勇利说,“勇利!想不到你有一个这么帅的朋友!俄罗斯人吗?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大哥哥我可以和你拍张照吗?”
披集摸出手机就一蹦一跳地来到维克托身边,维克托也配合地稍弯下身子对着手机镜头比了个“V”。
“维克托好帅气啊……”季光虹看着披集手机里的照片,赞叹般地用双手捂住嘴巴。听到这句话后的雷奥和光虹进行了一系列“究竟是种族优势还是自身优势”的讨论。披集则打开了他的SNS开始发布照片并配上一些勇利不太想知道的文字。
“那么,朱拉暖同学,作为拍照的回礼……”维克托拉起了勇利的手腕,“勇利我先借走啦~”
“诶?!维克托……!等等……!”没反应过来的勇利被霸道又力气大的俄罗斯人扯着往另外的方向跑,他只能匆忙转过头对留着原地的同伴喊道,“披集君!你们先去玩吧不用等我了……!”
披集看着远去的两人,转过头问被剩下的其余两个同伴:“那个帅气的大哥哥有说过会把勇利还回来吗?”
得到的答案是一致的摇头。
泰国小伙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那不管了走吧~”
而被维克托强行拖走的勇利此刻正沉默地跟着眼前的人,低着头看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片片秋叶。
不料维克托突然停下,勇利一头撞上他的后背。
“维克托?怎么了吗?”勇利捂着额头抬起头。
维克托没有转过身:“勇利,你这样毫无防备地跟着我,就不怕我拐走你吗?”
才见过两次面就强行把我拉走,我没一拳打过来就已经很信任你了好吗。勇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会啊,虽然不够你高大,但怎么说我也是个成年男性啊。”勇利一脸莫名其妙地说。
“那……”维克托转过身,看着勇利,“你能告诉我你信任我的理由吗?”
勇利一愣。
“理由什么的……我也不知道。”勇利说。
“没有理由你就信任一个只见了两次面的陌生人?”
“不……不是那样的……”勇利摇摇头,“换作是别人我是不会这样做的。”
“那又是为什么呢?”
虽然不知道理由,但是世界上有种东西是可以令这种情况成立的。
勇利露出一个微笑:“可能是因为,你是维克托吧。”
“虽然说出来一点都不可信,但是我感觉——或者说我知道——维克托不会对我做不好的事情。”
“因为你是维克托,所以我相信你。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充分吗?先生?”勇利歪着头,目光向上瞟,看向那双湖蓝的眼睛。
维克托轻笑起来:“噢好吧,这理由够充分的——毕竟我也是个直觉性的人。”
“我们走吧,难得美好的旅程可不要被我的鲁莽而打断了。”维克托向勇利示意了一下更深处的树林。
“噢不会,跟你的短暂旅途会很愉快。”
“看来你认为我们的旅程很短暂?我有说过让你回到你同伴身边吗?”
“……抱歉,你说什么?”勇利一瞬间防备起来。
“哈哈,开玩笑的别认真嘛勇利~”维克托摆摆手,“你让我想起了一个总喜欢一惊一乍的后辈。再说了,就算不让你回去我也不会对你做不好的事情的啦~”
“我认为你不让我回去就构成犯罪了哦。”
“嘿刚刚还说信任我的勇利到哪里去了?”
“可能被眼前的准犯罪分子吓跑了。”
“诶勇利原来是胆小鬼吗?”
“才不是啦!”
两个第三次见面的陌生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边走边聊,勇利只觉得他们之间产生的化学反应非常奇妙,他们总能找到话题,谁也没有觉得两人之间存在那种不熟悉的人之间相处会有的尴尬。
不知走了多远,身边的人开始稀疏起来,维克托才发现他们走到了树林比较深处的地方。他习惯性地举起相机,对着枝头红绿黄相间的叶子按下快门。查看照片的时候察觉到身边的目光,转过头发现勇利在看着自己。
“怎么了?”
“不……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那天会不辞而别,而现在又突然地出现这里。”
维克托笑了起来:“想知道吗?我可是有要求的哦。”
“什么?”
“勇利还真是个小笨蛋啊~当然是拍照啦!”维克托展开双臂,“看这里这——么美!”
“诶……”勇利发出了微妙的声音,“可是说真的我对拍照完全不在行……”
“不会啊,上次勇利在长谷津的海岸就拍得很好嘛~而且,”维克托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然后递给勇利看,“看你在朱拉暖同学的SNS上也很上镜啊~”
“你们什么时候……!?”
“好啦好啦,勇利你就站在这里,中间,对就是这儿。”维克托推着勇利站在路中央,因为没什么人,当维克托后退几步看向勇利时就看起来周围特别空旷。
维克托竖起食指竖在唇前端详着眼前的画面:“勇利被漂亮的金黄色包围了呢。”
“好了准备咯勇利!”维克托找准位置和角度,“来看向这里——”
勇利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维克托的快门键却已经按了下去。
“咔嚓”一声,维克托的相机里存入了勇利的第三张照片。
“哇哦,勇利表情真新鲜——像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小猪那样慌慌张张。”维克托又露出了他专属的心形嘴,开心地展示他的作品。
什么叫新鲜啊我真的不会拍照,而且小猪是什么形容我很胖吗?……好吧回日本了一段时间后是有点……
当然勇利没有把心里的吐槽说出口。
“那么按照约定——我告诉勇利。”维克托说,“我们回去吧。”
“嗯。”
俄罗斯人把相机收进专门的包里,双手插进上衣口袋,率先往回走:“我在做一个实验,而我刚刚知道的是,我成功了。”
“我在猜我会不会和勇利在毫无联系的情况下,在我未来旅途中的某一天,我会再次和你相遇。”
“我并不是所有人满为患的旅游景点都不会去,我说过我是凭感觉的,我感觉我会在这里重新遇到你,所以我过来了。我很开心你也在这里。”
“你不知道我远远地看到你时我有多激动……就像、就像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了一样。”
“我为我的不辞而别道歉,我害怕我呆多一会儿我就会按捺不住问你要邮箱地址或者SNS,而我肯定我会给你发信息的,这就违背了和自己的实验前提,所以最后我也只是问你姐姐要了写着你名字的小纸条。”
“噢……我不是很懂……但是联系方式的话,我现在可以给你。”
“不,不是这样的勇利。”维克托说,“这个实验我需要再一次证实,等到我给它盖上章后再给我也不迟。”
“你这次和朋友过来,是来散心的吧,可爱的迷途者。”
“你怎么知道?”
“在荷兰的列车上一副若有所失的模样,却愿意听我这个在寻找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东西的奇怪的旅行者的故事,我猜大概是引起了你的共鸣?怎么了?毕业后找不到出路?”
勇利摇摇头:“不只是这样……我也一直在寻找某些东西,但是我也不知道它在哪儿,也不知道它是什么。”
“我觉得我呆在日本并不能找到它,所以我才到荷兰去。”
勇利没有发现维克托的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光芒。
“勇——利——”不远处传来了披集的声音,勇利转过头,看到自己的三个同伴在向自己招手。
“让我们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吧,勇利。”维克托转过身准备离开。
“那、那个……”勇利抓住了维克托的衣角,“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维克托笑了起来,探过身给了勇利一个拥抱:“我已经,找到了哦。”
勇利扶着维克托的肩膀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语气是许久未有过的激动:“真的吗?恭喜你!”
“呵呵,谢谢你,”维克托忍不住在勇利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勇利,你也很快会找到的,我保证。”
可能是深秋的佛蒙特州藏不住呼啸吹过的凉风,勇利望着维克托离去的背影竟有种彻骨的寒冷。
他们的第三次见面,维克托给了勇利一个毫无依据的承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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